◎那些一去不复返的

像源源不断的清泉

浸透干渴的肉体

我尝试过一次，从少年到中年

时间的秒针没有错位

嘀与嗒之间的宿命

在近十年里，又演绎了一次

那汩汩流淌的水声

始终如一尾随着

盛装的光阴和腼腆的酷暑

季节保持的清澈透明

如同铁了心的黄昏

从鹿冲关山巅，坠入河谷的柔软

日子深处溅起的一声巨响

如梦的颜色

不会在天黑前说出真相

◎秋至

轮回的秋，在一场雨的庇护下

再次降落鹿冲关

梦一样消逝不见的，是无休无止

被太阳鞭打的暴行

当我推开窗

凉爽的风扑面而来

鸟声清脆，刺破安静的早晨

我欣赏这黎明之光

带来的崭新世界

我清楚它为什么每天都要唤醒我

当八月的梦想

沿着群山边缘疯狂试探

野性十足的味道，超越虚脱的

行为准则。一个老去的轮廓

变得如此罕见和茂盛

我的人生做减法，是从秋天开始

剩下的路越来越清晰

感谢经历的时光

兴奋过了，麻木过了。许多事终归于

安静与内心。这熟透的天空

有风轻轻吹拂森林

仿佛某种神圣的声音在回应我

◎中元节

夜，九点钟。大地这间黑屋

开始变得烟火气十足

月亮，像盏明灯，照着无数归家路

香蜡纸烛被节日点燃

许多人相继靠近，彼此交融

我渴望得到，又惧怕失去

火焰中，想念着。那些熟悉身影

从泥土里站立起来

长成参天大树和满天星辰

刹那间，我对高原有了反应

此时此刻，我想寻找一句谶语

引我抵达幸福时光

而八月，隔着奈何，任由时间掏空我

一遍又一遍。我必须迅速

抱住他们，否则，一切将变得无处可寻

◎冥想记

秋来了。早晚的风开始清凉

鹿冲关森林的喧哗

渐渐安静下来

小关湖瘦了一圈，露出明显的肋骨

天高云淡，万物生息轮回

这样的时光里，站在八月的阳台

有什么在空中摇曳？

清晰的色彩，漫游于肉体

就像跨越生命的距离

时而显现时而隐去，覆盖整个下午

从假惺惺的醉倒中醒来

异常干净的空气

已深入骨髓。偶尔有鸟声划过

像极了枝头飘落的树叶

饱经沧桑之后，那声音就一直完整着

◎每当安静下来，内心总会不停响起雨声

在八月秋风里，沉默的我

总是陷进六月深渊

不能自拔。当回忆起母亲的教鞭

被贵阳有史以来

最大的那场暴雨所击落

天空的色彩嘎然而止

淅沥的声音，成为时间伤口

母亲沉睡不醒，而梦醒着

游离于城市燥热的心事

从身体的敏感部位，流淌出来

幸福的感觉

布满了越走越短的白昼

直到整个时空颠倒

直到散落的碎片，回缩到龙王庙18号

然而现实却如此虚幻

隔绝了事物的存在

在这个轻盈无声的午后

人间交错的旋涡，正是繁盛期

平静的水沸腾起来

无边无际的漫溢之光

是某种信号，不断发出响声

◎如此安静的一天

在八月末，不再听到那些

喋喋不休的声音

阳光依旧灿烂

沉默如誓言，唤醒黄昏温润的天空

一股巨大的风默默驶过鹿冲关

阳台上经历风雨的植物

整齐地行着点头礼

如此安静的一天

自在的光阴，不再曲解模棱两可的事

所有的言语都是属于我的

我的目光落在真理的事实中

而不是所谓的观点上

面对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

让秋日的果实，变得更加谦卑吧

那些被时间

自然浸润的诗篇

不断传递出的神性的光泽

抵达我，在布满灰尘的天空

◎歪歪河：消失的时光

当世事从浑沌中警醒

我不再纠结

又一个八月将逝。虚度的光阴

深藏无数铭心刻骨的记忆

和忏悔

某个安静的傍晚

我重新走回那条缓慢流淌的

河水：栩栩如生的画面

从苍穹的捶衣声中

倏然走来，进入石板路连着的家园

依次呈现的一张张面孔

如陈年老窖回味不尽

现在我是拿着弹弓的小男孩

在逗留过的日子里

晃来晃去。像极了教堂中央

那口高悬的钟

喀嚓不停的声音

响彻在那片遥远土地和

我体内。我想，习惯于现实不难

难的是改变自己

老眼昏花的幻觉与柔情

◎门

八月之后，树叶随风飘落的

速度

越来越密集了

站在窗前。我的目光从翻滚的枯叶

读出命运的冥色和顿悟

我找到一扇门

雾一样不同寻常弥漫着鹿冲关

它们也进入我的身体

像奔跑的羊群，更像一匹孤独的马

树木为证

白天与黑夜面对面交接后

乘凉者默默去了远方

天上星空闪亮

除了寂静，我并不能看到什么

但我会不动声色地

继续观望

直到感性与理性达成和解

尽管这个世界被熏烧得

让人发昏。看似反常其实是正常

当不可预知的未来

把连接万物的一切都卷走

◎突然感觉有种莫名伤感爬上额头

整个八月，恍惚时光如消逝的钟摆

时不时在寂寞的午后

响起。像山涧溪流纵横，只闻其声不见其形

突然感觉有种莫名伤感爬上额头

当我起身走向窗户

一场更空旷的虚空，如告别嘎然而止

让自己倒吸一口凉气

人啊，怕就怕看到这样的场面

前一秒还鲜活，后一秒就变成死寂

◎八月最后一天

不想背负火暴脾气之名

借一场雨

在离去前最后一天

让你知道，八月也有冷酷的一面

是否某种转折就此开启？

秋衣从箱底升起

此刻我发现，鹿冲关的鸟叫

与平常喧嚣截然不同

变得稀疏起来

它们看见了什么？还是预感到什么？

我不得而知。昨日天气预报说

今天将有阵雨

这雨什么时候来是大是小

对我而言无实质意义

想到自己每天生活在无奈挥霍中

元素似的发生化学反应

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？

一天很快就过去了

进进出出的人依然如旧

这段日子比较平静

思想翻着空白页，醒来都是星期天

卡西，贵州贞丰人，大学数学系毕业，居贵阳。著有《卡西的星空》《风在轻轻吹》《假如时间再靠近一步》《大坝大兴》《乡场上下》等多部诗歌、报告文学作品。